偶然從田野間走過，在佈滿了牽牛花的石頭堆邊，露出
幾顆長滿刺的小小的頭。定睛一看，才猛然發覺，那不是
頭，而是除了在夢中，已許久未曾謀面的「八卦紅」。
　國中時，有一天半夜發高燒，吃了藥依然沒有效果。在
半昏迷狀態中，聽到母親開門出去。過了一段時間，母親
回來了！不久，端了一杯飲料給我，要我喝下。當接過這
杯飲料時，我發現母親的手指頭在滲血！還沒開口，母親
摸著我的頭說：「 乖！這裡面有你最喜愛的蜂蜜，雖然加
了其他的東西，味道有點怪，但還是很好喝的。來！趕快
喝了它！」伴著母親期盼的眼神，我喝下了它，之後就迷
迷糊糊地睡著了！
　母親不曉得是幾點睡，也或許整夜都未曾閤眼。只記得
第二天早上，當睜開眼睛時，就看到母親那天使般的笑容
。「 謝天謝地！你終於退燒了！」經一再追問，才知那杯
飲料的另一種成分，就是「八卦紅 」，是民間普遍用來退
燒的仙人掌類的植物。母親半夜摸黑到鄰居 家摘取，由於
一時心急，再加上天色昏暗，所以，手指頭就被它的刺刺
傷了！「孩子！只要你的病能好，媽媽這點小傷又算得了
甚麼？ 」
　小時體弱多病。前些日子，隔壁的伯伯拍著我的肩膀，
說：「 想不到已經這麼大了，而且還娶妻生子了！當年要
不是你媽媽不忍心放棄，四處奔走，你早就不在人世了！
當然啦！那時你還小，現在一定不記得這件事了！」
　如針般兒進我心窩的這番話，一直盤旋腦海。經向父親
求證，才知當時我得了一種怪病，整天上吐下瀉。在糖廠
工作的父親，一個月薪水大趵三千元，而我看一次西醫，
就要花費一千元！雖然家中的積蓄都花光了，雖然母親心
力交瘁了，但病情卻毫無起色。醫生搖搖頭，叫母親不要
再帶去給他看了！堅強的母親，含著淚帶我離開，心裡吹
喊著：「 孩子！雖然醫生放棄你，但我絕不會放棄你，我
一定要將你救活！」從那時起，母親東奔西跑，用盡各種
方法，為救活那已奄奄一息的么兒。天無絕人之路，有一
天，母親碰到了開中藥房的遠房親戚。她得知我的病情後
，拿二包藥給母親，要母親馬上讓我服下。也許是母愛感
動了造物主，吃了那二包藥，我竟然奇蹟似地好了！母親
展顏笑了！笑得好開心！她已好久沒有這樣笑了！
　說到這兒，父親佈滿皺紋的臉龐，輕輕滑落一顆淚珠。
我知道，他又在想念母親了！緊緊握著他的雙手，眼眶早
已溼紅。
　如今，在佈滿了牽牛花的石頭堆邊，我又看到了那除了
在夢中，已許久未曾謀面的「八卦紅 」。可是，母親啊！
妳在那裡？
　※謹以此文，獻給一生勞苦奔波，卻無法安享晚年，已
去世十多年的母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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